为一时冲动而尝试,不如留之传家,存一份念想。

  易阿宝似乎是看淡了,他望向西方,日光已经泛着一缕缕红辉,乃是夕阳之美。

  陆大人呕心沥血作《四海山川志》是执念,也是抱负,存于后世名传天下的理想,人生末年能成此事,确实足以自傲。

  如此方为儒生之志,而我多少有些不切实际!

  如今易氏子孙开枝散叶,有人追求青云之志,有人安逸本分,有人开拓进取,已经不需要自己这个老人家多操心,或许也是因此自己才多一些遐想的心思吧。

  说到底不过是凡世之幻梦!

  或许或许我走的时候,伯爷爷能来看看我吧?

  易阿宝这么想着也是笑了,心中似乎也看淡了不少。

  但想到了伯爷爷,阿宝便也顺带着想起很多往事,随后走回书房,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份画卷,然后才重新坐回了那纳凉的椅子上,只不过这次没有躺下。

  手中的其实也不是画卷,而是悉心保存的伯爷爷手书之物。

  易阿宝一点点将之展开,露出了当年伯爷爷的书法,那明净字迹和被墨所泼过的地方。

  多年以来,易家人虽然不会轻易打开这份书法,但也是看过很多次的,易阿宝自己从儿时到迟暮自然见过许多回。

  只是这一回,阿宝觉得有些不同了,却又说不上来,他渐渐看得入神。

  卷轴上的文字,那被墨迹所浸染的一大片地方,墨污之处都淡了不少,隐藏在其中的文字也好似显现出来

  在易阿宝的感觉中,院中的风似乎渐渐平息下来,周围的虫鸣鸟叫也好像变得遥远。

  院墙处,一个小老头踏着一缕灰尘上了易家的墙头,他觉得有些异常就来看看,正是此方土地。

  只是当土地公往此处书房院中一瞧,当看清易阿宝手中之物的时候,心中猛然一跳,仿佛有万千华光绽放,更有天雷滚滚炸开

  心中轰隆~一声,土地公被骇得赶忙捂住了双眼。

  那光彩与恐怖的天雷也刹那间都破灭,但土地公的双手都已经在微微发抖。

  这书卷以前土地公也瞥见过几次,从没有今日这样的感觉。

  看不得,看不得!——

  京师承天府,广袤繁华,汇大庸一朝之灵秀,陆海贤一個考评上来的官员也并不起眼。

  而他这个礼部郎中也并无什么存在感,不求有功但求无过,将自己摘除在所有派系斗争之外。

  并且因为不涉及核心权力斗争,也不是什么得宠之臣,加上工作也是那种相对安逸的,也就不用面对性情越来越难测的皇上。

  一个七十岁的老臣了,向来都是老好人,且谁都知道陆海贤当不了多久的官了,仕途也已经到了头,在皇帝那更是毫无存在感,自然也无人刁难更无人巴结。

  如此,陆海贤倒是真有种徘徊于纷争之外的感觉,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自己的书上。

  邵元二十一年才入冬,京城内的寒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频频过境,但陆海贤的心却是火热的。

  《四海山川志》终于是写成了,陆海贤心中之喜难以言表,不但第一时间写信告知各方好友,更是迫不及待准备刊印。

  这书不是陆海贤留着自娱自乐的,他当然希望广传天下,当然希望流芳后世。

  大庸对书籍刊印是有一定规章制度的,虽然民间私印有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但陆海贤肯定不需要偷偷摸摸。

  本来刊印之事就是礼部下面的机构管的,陆海贤自己就是礼部郎中,只要愿意出钱,刊印个书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。

  当然,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。

  这一天早朝过后,陆海贤没有和往日一样一直在官署待着,而是中途就抱上自己的手书精抄本就离开了。

  过了一会,皇宫御书房中,一名老太监走到如今已经头发花白面露苍老的皇帝身边。

  这会皇帝也没在批阅奏章,只是享受着宫女为按捏肩膀。

  “陛下,礼部郎中陆海贤陆大人求见。”

  皇帝睁开眼睛看看太监。

  “陆海贤?”

  说实话,皇帝对这个礼部郎中基本就没什么印象,想了好一会才终于记起来点什么,至少这名字似乎是听过。

  “他有什么事?”

  “呃,好像是有一部自己写的书要献给陛下。”

  听到这,皇帝不由笑了笑,也不是什么正事。

  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
  陆海贤这会多少有些紧张,仔细一想,今天居然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单独面圣,在太监带他进去的时候深呼吸了好几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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