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锐自然也想到过这种可能,但,没说,毕竟只是可能。

  ——希望越大,失望越大;相反,不付希望,不期而至,那才叫惊喜。

  咚咚咚!

  敲门声响起,伴随着枣槐叔的声音:“锐哥儿?!”

  “枣槐叔来了,应该是打听消息的,娘,你们在里屋待着,我去看看。”

  方锐交代一声,去了堂屋。

  ……

  “枣槐叔,快来坐,喝水!”方锐倒了碗水。

  “那啥,锐哥儿,不用客气……”

  寒暄两句后,枣槐叔终究不是善于言辞的人,憋不住问道:“锐哥儿,我想问下,外面传的的消息,是真的不?”

  方锐沉默了下,颔首:“是真的。”

  “这可真是……”

  枣槐叔端着碗的手颤了下,脸上的表情一时复杂无比,既有面对这般灾难消息的忧愁,也有消息得到确认,心中大石头落地的轻松。

  方锐也没说话,给对方消化的时间。

  他知道:枣槐叔半句没说完的话,并不是想感叹、询问什么,只是对内心情绪的抒发。

  屋内,寂静无声。

  好一会儿。

  枣槐叔才开口:“锐哥儿,你家准备怎么办?”

  “留守城中吧!”

  “是啊,锐哥儿你有关系,不怕拉壮丁;也有武力,最乱的时候,也不惧。”

  一向沉默寡言的枣槐叔,罕见地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。

  这更多的,亦是一种宣泄,宣泄他内心的慌乱、忐忑,对未知的恐惧。

  “枣槐叔哪?”方锐问道。

  “可能……出城吧!”枣槐叔想了下,道。

  “小乱避城,大乱避乡。这次依我看,恐怕是大乱。按说,是该出城……不过,”

  方锐皱眉:“这般年景,出城也未必好过。”

  “那也是一条路啊!”

  枣槐叔苦笑:“形势紧急,万一拉壮丁,我倒是不怕,可还有阿槐。我家大娃生死未卜,总不能连阿槐也……”

  “我总要给老孙家留下个香火。”

  “再说,县城一旦被攻破,最乱的时候……”

  枣槐叔喃喃说着,既是在理清思绪,也是在询问方锐意见——他来确认消息,很大一部分原因,就是为此了。

  “也是。”

  方锐思索了一下,颔首道:“这也算是一条死中求活的出路了。出城躲三五天,十天半月……运气好,等城中安定了,再回来,也就没事了。”

  他没说,‘让枣槐叔一家留下,给予庇护’的话。

  倒不是看护不住,而是:其他问题太多了。

  比如:

  想要照看,必须离得近一些,可枣槐叔家离得不算太近……难道,让他们一家住过来?

  就算勉强挤在一起,吃饭怎么办?枣槐叔家连麦糠没有少有,方家的主食,却是吃棒子面。

  这怎么处理?就算接济枣槐叔家麦糠,面子上都不好看。那么,要不要一起吃?

  还有,可能暴露的秘密,比如真正实力……

  ……

  总之,庇护二字,说着容易,可其中牵扯,实在太多了。

  方锐有仇必报,有恩必还,这不假。可恩情,也分大恩、小恩。

  说到底,枣槐叔一家,也不过在宋大山一事上说了句话的情分……为此,他接济些粮食,就是极限。

  再多,就过度了。

  方锐不是圣母,不可能普度众生。有些事情,强行去做,是给自己添麻烦,对枣槐叔家也不好。

  虽然枣槐叔家不太可能是忘恩负义的人,可真要大包大揽,一切安排好,再养出惯性。

  人心易变,恩大成仇、升米恩,斗米仇,谁又说得准呢?

  ‘人啊,除了夫妻至亲,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,给自己退路,也是给别人余地。’方锐暗道。

  “希望如此,能如锐哥儿你说的那般,躲过去吧!”

  枣槐叔苦笑着起身:“那行,谢过锐哥儿了,我这就走了……”

  “还有,锐哥儿,你家对我家的恩情,我记着……谢过了!”

  他不是个习惯将恩情‘诉诸于口’这次,可这次,可能一去无回,再无相见,这句道谢已经是仅能做的了。

  “枣槐叔,等下!”

  方锐突然叫住枣槐叔,去了里屋,很快手中拿着个麻布袋返回:“这是二十斤麦糠。还是那句话:就当借的,等年景好了,再还就是!”

-->>

章节列表 转码阅读中,不进行内容存储和复制